『隔世之眸』10.
#双道长
#前世梦徊，宋岚视角
#厚颜无耻提示:为了防止太久不更你们忘记剧情，建议连带之前一两章一起啃√
以下正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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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边狂风漫卷，暴雨如注，云朵颜色阴翳，看上去离地极近了，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。
宋岚看见自己端坐在书案前写字，运笔时的手腕动作和现世一模一样。
毛笔似是没墨了。桌前的宋岚在砚台上搁笔，端起一旁茶盏喝了一口。
一股温热的苦香顺着喉管流下。
宋岚发现，相比昨天，第二次入梦五感更为真实。那茶中滋味放在昨日应该是尝不到的，而此刻，无论宣纸的木香还是发冠的坠感，全都令人如临其境，包括自己心中那份怅然若失，也早就涌到了胸口。
于是他索性放任身体接收一切可感的信号，逐渐竟像真同那身着黑袍的自己融为一体似的。
窗外雨势丝毫不减，宋岚歇了一会儿，转动几下手腕，继续提笔挥毫。
门外传来刻意压抑的脚步声。
宋岚笔尖不停，张口唤道:“阿征，走路直起腰来。”
话音未落，门框边上便冒出一张脸来。卞征挠着脸，打着哈哈说:“我不是不好意思打扰你吗……”
“已经打扰了。”宋岚语气虽冷却不见责备，顿手将那师尊留下的毛颖搁在白玉笔枕上，才问:“找我何事。”
卞征直接拉起凳子和宋岚相对而作，带了些正当桀骜的十七岁少年鲜少流露的依赖神色。“你这次怎么隔许久才回来，师尊决意归隐前，常常提起你。”
他见宋岚并无接话的意思，便继续说道:“你和晓道长的名号，我几次出观时也略有耳闻，总怕你食言，说不定哪次就和晓道长彻底做对云游道人，不回来了。我知道，这次师尊叫你回来做观里的道长也是暂时的。师兄，人道你性情冷淡，哪怕师尊此后走了，你也该多回观看看。”
宋岚这才抬眼看他，目光像把软剑，尖端却是朝着自己的。“是我疏忽。”然后软剑融成了清水，“阿征，你长大了。”
明白这是不可多得的夸奖，卞征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，嘴角翘到一半又一拍脑袋，凑上前问:“哎呀差点忘了，晓道长怎么这次没和你一起回来？佟川师姐盼星星盼月亮只盼回一个你，晚上可是失落得独自练了一个时辰的剑。”
宋岚微微皱眉，卞征知道他不喜听这种儿女情长，赶紧住嘴，表情却也是十分的好奇。大约等了一朵桃花落下的功夫，还是等来了宋岚言简意赅的解释。
烛影微晃，话语在如雷的雨声中好像谁家痴人夜呓。
“这不好吧。”
已经成为知情人的卞征绞着眉说，“灭门这种惨烈之事，邪祟作祟还有的说，若是有人故意为之，必然是心狠手辣无所不为的亡命之徒，晓道长性子善良单纯，任他自己去……这……”
宋岚点点头:“我也做此想法，但星尘认为此事不易再误，执意前往。处理过观内事务，我们就汇合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卞征看窗外雨势愈来愈烈，拉好衣服站起身，便做告别。宋岚嘱他明早做高功带众人诵经，卞征点头允了。
走到门口时，身形已渐渐展露成人架子的少年停下脚步，望着天空叹了一句:“可惜今晚不能观天象。”然后回身笑道:“师兄，你第一次带晓道长回观那晚，我观了星象。”
“是个见过就不会忘的吉兆呢。”
不再弓腰，放开步子，少年的脚步声渐远。
这边灯下，宋岚眸中一抹笑意如墨入水，在眼角眉梢晕散开来。
等归隐那天，不如便与星尘一道回观吧。
他不禁想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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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一旦忙碌起来才会觉得光阴似箭。
不知不觉回观已近三十天，客寮库账经典堂号分人负责，观内一片井然，宋岚早已清闲下来，这会儿正负手而立，在观门旁的桃树底下向外眺望着。
身后刚从经堂晨诵回来的弟子们对着那背影窃窃私语。
“道长想什么呢，这几天见他都这样。”
“你知道跟道长齐名那个明月清风晓道长吗？听说他自己去做什么危险的事，宋道长等他回来呢……”
修为到了宋岚的境界，远处两人的耳语听的清清楚楚，但他并无上前教训不要背后嚼人舌根的打算。
因为他真的很担心晓星尘。
分开时为联系方便，两人共同育了一只灵鸽。将各自灵力放一些在信鸽身上，普通信鸽便成了速度极快、不易伤病、且能准确在供灵两方间来往的灵鸽。
宋岚和晓星尘一直用这种方式互通信息。宋岚也由此得知晓星尘与常家家主查到了事件元凶，前些日子又接到消息，其中晓星尘写道，想要直接在百家清谈会时押那个叫薛洋的人上金鳞台。
宋岚立刻写信阻止。
正如那夜卞征所言，晓星尘个性正直善良，对邪兽习性了如指掌，对于人心险恶的认知却还不如市井间的垂髫孩童。宋岚总是猜测，也许当年抱山散人真的不曾想让晓星尘出山，不然不会让他澄净如此。
纵有高强武功在身，一个白纸一样、用什么字眼形容都怕玷污了的人，在那一堆堆的七窍玲珑心中想要独善其身，是极不容易的事情。
晓星尘隔了一天回信。信中说，薛洋已被金家家主关押起来，赤峰尊明确表示此人不留，叫他不必为自己挂心。
宋岚这才松了一口气。此时恰逢一位与师尊交好的仙客邀宋岚去访，宋岚写信告知晓星尘，劝他先早日回观，便动身离去。
没人想得到地上尘烟变得比天上风云还要快。
宋岚人还在仙客府中，却听闻赤峰尊走火入魔暴毙身亡的消息。
他顿觉不妙。
此前兰陵金氏不知出于具体何种目的，对薛洋一直持包庇态度，正是由于赤峰尊嫉恶如仇、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火爆性格才不至于处罚得太过轻率。现下赤峰尊身销魂难聚……
信一连寄出好多封，灵鸽显出疲态，翅膀都飞出了血。
没有回音。
宋岚即刻请辞，一路经多方辗转，得知了已经发生的、他和晓星尘最不愿听到的事实——栎阳常氏一夜之间全盘翻供，薛洋与常家灭门一案彻底脱离干系，无罪释放。
为虎作伥，然后放虎归山。
好一个兰陵金氏！
刚刚听完来龙去脉的宋岚坐在茶馆中，握紧了茶碗的手指指节发白。
他几乎能想象到晓星尘对于这种结果是如何的感到不可思议，是如何与兰陵金氏交涉，如何去敲常家的门质问，最终又是如何被两方拒之门外，独自背对着沉重的门匾一步步走下台阶去。
宋岚对事看得清楚，晓星尘心中的困惑委屈化成他心中的无限愤懑，此刻简直要厌起晓星尘从里到外的洁白来。
好在他知道，晓星尘绝不可能天真到不去防薛洋。可薛洋是什么人？人命在他看来就是儿戏，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，正道武功不精，邪魔外道却有一番研究，金氏保他不外乎此。晓星尘所能想到的一切报复手段，恐怕薛洋都不会用。
薛洋若要报复，对晓星尘造成的伤害定是比常家灭门给常萍造成的还要剧烈。
宋岚越想越觉得一身冷意。晓星尘带着一身伤痕出现在自己眼前场景他没见过。也一辈子都不想见。
可他找不到晓星尘了。
对方如同蒸发在了这莽莽人群中，灵鸽带不回回音，行者亦无人见其行踪。
最后宋岚几乎可以确定，晓星尘是把自己藏了起来。
他也太明白薛洋的可怕之处，所以极力隐藏，切断与宋岚的一切联系，怕对好友造成困扰和负担。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兽，被自己寻求的正义凛然所迫害，缩在洞穴中，呼吸声都被透着压抑，警惕随时可能到来的残酷袭击。
宋岚遍寻他不得，最终只能暂时放弃，只身回观，说服自己安神静心，相信挚友，耐心等待他的消息。
道家常说，道即本源，化生万物。
道讲天法。天道承负、乐生好善，天人合一，最终寻得太平世道，气化天地。
没人会和他们讲，善恶终有报，天道好轮回？呸，那是骗人的！
你忠诚秉性，一派浑然正气，剑指奸佞要替天行道。你没有错。
可若是天，它不看你呢。
【TBC.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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